项籍传

项籍,字羽,下相人。
项羽最初起事时,年仅二十四岁。
他的四叔是项梁,项梁的父亲即楚国名将项燕。
项氏世代为楚将,封在项城,因而姓项氏。
项籍年少时,学文不成而改学剑,又不成。
项梁怒斥他。
项籍说“:文字能记姓名就行了。
剑术不过能敌一人,不值得学。
我要学敌万人的学问。”项梁对他的这个主见很惊奇,就教他学兵法。
项籍大为高兴,但在略知兵法的大意后,就不肯钻研了。
项梁曾被逮捕入栎阳县狱,经蕲县狱椽曹咎写信向栎阳狱吏司马欣求情,才脱罪无事。
后来项梁又杀了人,为了避仇,与项籍一起逃到吴中。
吴中的贤士大夫的才智都不及项梁。
凡有大的徭役和丧葬事由,常由项梁主办。
项梁便暗中运用兵法分配控制宾客和子弟的工作以察知他们的能力。
秦始皇东游会稽经过浙江时,项梁与项籍一起去观看。
项籍说:“他,我可以取而代之。”项梁忙掩住其口,说:“不要胡说,这是要灭族的啊!”项梁认为项籍很奇特,他身长八尺二寸,力能举鼎,才气超过常人,吴中子弟都畏惧项籍。
秦二世元年,陈胜发动起义。
九月,会稽兼任郡守殷通,一向认为项梁很贤能,就召见他共同商议。
项梁说:“现在江西已都起兵反秦,这是天要亡秦的时候,先发可以制人,后发就得被制于人。”兼任郡守叹息说“:听说您们楚国将军世家,现在只有您一个人了。”项梁说:“吴地有一奇士桓楚,逃亡在泽中。
别人不知他藏在何处,唯独我知道。”项梁让项籍持剑在厅外等待,再进入厅堂对兼任郡守说“:请您召见项籍,让他受命前去召回桓楚。”项籍入厅后,项梁以眼示意项籍说“:可以行动了。”项籍便拔剑杀掉兼任郡守。
项梁手执兼任郡守的头颅,身上佩起郡守的印绶,郡守部下大惊,一时大乱,被项籍所杀数十百人。
郡守府中的人都惊惧畏服,拜伏于地不敢起来。
项梁便召来以往所知道的地方豪强官吏,向他们说明之所以要杀兼任郡守的缘故。
接着起吴中之兵,派人接收下属各县,共得精兵八千。
项梁部署吴地豪杰为校尉、侯、司马等职。
有一人没有分配官职,便去问项梁,项梁说:“前些日子,办一件丧事,由你主持一项事务,你没办好,因此,我不能任用你。”大家对项梁知人明察都很佩服,于是项梁自立为会稽将军,封项籍为裨将,攻略所属各县。
秦二年,广陵人召平为陈胜攻略广陵,没有攻下,听说陈胜败走,而秦将章邯就要到来,就渡江伪称受陈王命令,拜项梁为楚上柱国,说:“江东已经平定,请马上发兵攻击暴秦。”项梁就以八千兵渡江西进。
这时听说陈婴已攻下东阳,就派人同陈婴联络,联合向西攻秦。
陈婴,前东阳县令史,在本县平素讲信用,被誉为有道德的人。
东阳的少年诛杀其县令,相聚起几千人,想要拥立一领袖,但找不到适当的人,于是请陈婴出山。
陈婴虽一再谢绝,但被少年们强行立为首领。
当时,县中愿随陈婴反秦的有二万人,想拥立陈婴为王,为有别其他军队,士兵们头戴青色帽子,故称苍头军。
陈婴的母亲对陈婴说“:自从我作陈家的媳妇后,从没听说陈家祖先出过贵人,现在你突然之间出了名,这不是吉祥的事。
你不如寻找一人做其下属,事成可以封侯,不成也容易逃亡隐避,因为你不是受世人注意而被指名追捕的人。”因此,陈婴不敢为王,对他的军士说:“项氏是将军世家,在楚是有名的。
现在要举大事,恐怕非项氏领导不可。
我们依倚名族,一定可以灭亡暴秦。”于是大家跟着陈婴一起投奔了项梁。
项梁带兵渡过淮河,英布、蒲将军也率部投奔。
这时项梁共有军队六七万人,驻军下邳。
这时,秦嘉已立景驹为楚王,驻军彭城以东,想要阻止项梁西进。
项梁对军吏们说“:陈王最先起事,后来作战失败,现在生死未知,秦嘉竟然背叛陈王,立景驹为楚王,真是大逆不道。”便率部进攻秦嘉,秦嘉败逃。
项梁乘胜追至胡陵。
秦嘉又回兵与项梁作战,战斗了一天,结果秦嘉战败,全部向项梁投降。
景驹逃走,死在梁地。
项梁收并了秦嘉的余部之后,屯兵胡陵,准备引兵继续西进。
这时,章邯也领兵到了栗县。
项梁便派别将朱鸡石、余樊君领兵与章邯作战。
结果,余樊君战死,朱鸡石兵败逃回胡陵。
项梁引兵入薛,杀了朱鸡石。
在此之前,项梁派项籍引兵去攻襄城,襄城防守坚固,一时没有攻下。
后破了襄城,项羽将守城军民全部活埋后,使人向项梁汇报。
项梁这时证实陈涉确实已死,便召集各处将领在薛聚会,共商大计。
这时沛公也领兵从沛县来薛地会见项梁。
居巢阝人范增,年七十岁,平素喜好研究奇谋巧计。
此时前来劝说项梁“:陈涉失败是理应如此。
秦灭六国,楚最为无罪。
自怀王受骗入秦不得回归楚国,楚人至今仍在怀念怀王。
因此南公说‘:楚虽三户,亡秦必楚。’这次陈胜率先起事,不立楚王后裔为王,因此他的势位不能长久。
现在您起兵江东,楚国将大有如众蜂涌起,争相归附项君之势。
因项君世代为楚将,大家意料项君必定想立楚王后裔为王。”项梁认为范增所言甚为有理,使人寻到流落民间、正替人牧羊的楚怀王的孙子心,并立他为楚怀王,以顺乎民心。
封陈婴为上柱国,封地五县,让他辅助怀王建都盱眙。
项梁也自号为武信君,引兵进攻亢父。
起初,章邯在临淄杀掉齐王田儋后,田假又自立为齐王。
田儋的弟弟田荣率部赶来保卫东阿,章邯率部将他包围。
项梁引兵前来救援东阿,在此大破秦军。
田荣当即引兵回临淄,驱逐了齐王假。
田假逃亡到楚,齐相田角逃亡到赵。
田荣的弟弟田闲www.7gushi.com原是齐将,居留在赵不敢回齐。
田荣立田儋之子市为齐王。
项梁击破东阿秦军乘胜追逐秦军,并多次派人敦促齐国出兵,一同向西进攻。
田荣说“:如果楚杀田假,赵杀田角、田闲的话,齐就发兵。”项梁说:“田假是楚国的盟国之王,穷途末路来投楚,我们不忍杀害。”同时,赵也不肯杀田角、田闲。
因此,齐不肯发兵助楚攻秦。
项梁派项羽和沛公分兵进攻城阳。
占领城阳后,楚军进行了大屠杀。
接着,楚军又向西在濮阳东边击破秦军。
秦收拾败兵,入濮阳坚守不出。
沛公、项羽又率部攻定陶,但未攻下,就放弃攻打定陶而向西攻略秦地,在雍丘大破秦军,杀掉李由。
然后回兵进攻外黄,但未攻下。
项梁从东阿起兵,到定陶后,再破秦军。
这时项羽等也斩杀李由,因此项梁更加轻视秦军,有了骄傲之意。
宋义劝谏说:“如果因暂时战胜敌人而将骄卒惰,这样的军队最终必败。
现士兵已稍现怠惰了,而秦援兵日益增多,臣很为将军忧虑。”但项梁不听,并派宋义出使齐国。
宋义在路上遇见齐国使者高陵君显,说:“您要去见武信君吗?”高陵君说:“是的。”宋义说:“依臣推断,武信君军必败。
你如果慢步缓行,就可以免灾;如果疾步快行,就一定遇上杀身之祸。”秦兵果然倾全力支援章邯,夜间偷袭楚军,大破楚兵于定陶,项梁战死。
沛公和项羽从外黄退兵转攻陈留,因陈留守将坚守未攻下。
沛公、项羽商议说:“现项梁军已败,军心必定惶恐。”于是同吕臣都引兵东归,吕臣驻军彭城东,项梁驻军彭城西,沛公驻军砀。
章邯击破项梁军之后,认为楚地之兵不足为患,就引兵渡河北攻赵国,大破赵兵。
这时,赵国是赵歇为王,陈馀为大将,张耳为相。
他们退守巨鹿城。
秦将王离、涉间领兵包围巨鹿,章邯自己驻军巨鹿之南,修筑甬道,运输粮草。
陈馀率兵数万驻守巨鹿之北,这就是所谓河北军。
宋义所遇齐国使者高陵君显见到楚怀王说“:宋义推断武信君必败,几天后项梁果然败了。
兵还没出战,就可以预见兵败的征兆,这可说是真懂用兵了。”楚怀王因此召宋义前来议事,对宋义十分喜欢,就任他为上将军,任项羽为鲁公,为次将,范增为末将。
其他别将都为宋义部属,他号为卿子冠军,宋义率部往北救赵,但行至安阳后,就按兵不动了。
秦三年,项羽对宋义说:“现在秦军包围着巨鹿,我们应尽快带兵渡河,楚兵在外围攻秦,赵兵在城内配合,必可破秦。”宋义说“:不然。
要拍死牛身上的大虻虫,不可以杀牛身上的虮虱。
现在秦兵攻赵,即便取胜也会很疲惫,我们正好趁势破秦。
如果秦兵不胜,则我们就可引兵擂鼓长驱西进,也必击破秦兵。
因此,不如先让秦赵相斗。
若论披甲执兵,我不如你,但坐下来运筹帷幄,你就不如我了。”宋义下令军中:“势猛如虎、心狠如羊、性贪如狼、倔强而不听指挥的人,斩首。”又派他儿子宋襄为齐相,并亲自到无盐举行盛大宴会饯行。
时逢天降大雨,寒潮袭击,士卒们又冷又饿。
项羽说“:我们应该合力攻秦,久留这里不行。
今年收成不好,百姓贫困,我们士兵都把蔬菜混在粟中充饥,军中已无存粮,宋义却在举行宴会,而不引兵渡河去从赵地取粮,并与赵军合力攻秦,说什么‘要等秦兵疲惫。’像秦军那么强盛,攻打新建立的赵国,其势赵必败。
赵被击破则秦更强,有什么秦兵疲惫的机会可乘?况且我们楚军新败,楚怀王为此坐不安席,将国内军队全部交付上将军一人指挥,国家安危,在此一举。
现在上将军不顾念国家,不体恤士卒,一意徇私,不是能够安定社稷的臣子。”项羽在早晨去朝见上将军时,在宋义的帐中斩下他的头,发令于军中:“宋义与齐同谋反楚,楚王密令我将他杀掉。”诸将都被项羽的举动慑服,不敢有异议。
大家都说:“最先立楚怀王的,是项将军家。
现今将军杀了作乱的人,有功。”于是,共同拥立项羽为代理上将军。
项羽派人追赶宋义的儿子,一直赶到齐地才赶上杀掉。
又派桓楚向楚怀王报告。
怀王便派使臣立项羽为上将军。
项羽杀掉卿子冠军,其英名威震楚国,名闻诸侯。
项羽派当阳君、蒲将军率二万人渡河去救巨鹿。
战况稍有好转,陈馀又来向项羽求援。
项羽便率全部兵马渡河。
士兵渡过之后,项羽命令把船都敲破沉入水中,把锅、瓦甑都敲碎,把房舍也烧掉,只带三天的口粮,以此来向士兵表示不战胜,只有死的决心。
于是大军一到便包围了王离的军队,与秦军大战九次,断绝秦兵的甬道,大破秦军,杀掉苏角,俘获了王离。
涉闲不肯降,自焚而死。
这时的楚兵,威名勇冠诸侯。
各路诸侯的军队前来救赵,在巨鹿附近建了十多个营垒,但都不敢出战。
楚兵攻击秦军时,各路诸侯都躲在壁垒中观望。
楚军将士以一当十,喊杀声惊天动地。
连壁垒上观望的各路诸侯也惊骇万分。
项羽在大破秦军之后,召见各路诸侯将领。
他们进了辕门,都跪地膝行,不敢抬头仰视。
项羽由此成为各路诸侯的上将军,他们的军队也归他指挥。
章邯驻守在棘原,项羽驻扎在漳南,两军相持还没交锋,秦军就多次退却。
秦二世派人指责章邯。
章邯感到恐惧,派长史司马欣赴咸阳请示,但司马欣到了咸阳,一连在司马门逗留了三日,赵高也不愿接见。
显然,赵高不信任章邯所派使者。
司马欣害怕了,连忙往回赶,并为防止追捕,不走来时的原路。
赵高果然派人追杀司马欣,只是没能赶上。
司马欣回到军中,向章邯报告说:“不可再在军旅中干事了。
现在相国赵高独揽大权。
今战事得胜,赵高必嫉妒我们的功劳,战事不胜,也不免于死罪。
希望将军三思。”这时,陈馀也给章邯一封信,说:“白起为秦将,南并楚之鄢郢,北败赵之马服,攻城略地之多,不可胜数,而最后却被秦王赐死。
蒙恬为秦将,北逐戎人,开辟榆中之地数千里之广,结果被秦王斩于阳周。
什么原因呢?立功太多了,秦无法再封赏他们的功劳,只好设法谋杀他们。
现在将军作秦将已三年了,所率士卒因战争所失已不下十万,而诸将起事日益增多。
赵高平素谄谀日久,目前国事甚急,唯恐二世杀他,因此想设法诛杀将军以推卸责任,另派人取代将军,以推脱其罪责。
将军带兵在外太久,宫廷之内嫌隙很多,所以有功要被诛,无功也要被诛。
况且天要亡秦,无论愚智之人都已知道。
现在将军内不能直接向皇帝进谏,外为亡国之将,孤单独立还想长久存在,不是很可悲吗?将军何不还兵与诸侯订下合纵之约,共同攻秦,成功之后,还可南面称孤。
这样做不是比身受腰斩、妻儿被杀,要好得多吗?”章邯读毕还狐疑不定,暗中派军侯始成到项羽营中,想订和约,但没成功。
项羽派蒲将军引兵渡三户,进军漳南,与秦兵作战,再破秦军。
项羽乘势率全军进击,在氵于水大败秦军。
章邯再使人见项羽,要求订约。
项羽召来军吏计议说:“我们的粮草不多了,想同意他们的订约请求。”军吏们都说“:好。”项羽便和章邯在洹水南部的殷墟上结盟。
礼毕,章邯望着项羽垂涕流泪,伤心地数说赵高专权害人。
项王立章邯为雍王,安置在楚军之中,派长史司马欣为上将军,统率秦军作先锋。
汉元年,项羽率诸侯军队三十多万,一路攻城略地来到河南,向西行至新安。
诸侯们的吏卒昔日服徭役、屯戍来到过秦地,秦的吏卒待他们非常苛刻。
现在秦军投降诸侯,诸侯们的吏卒乘战胜之威,把秦的降卒视为奴虏,羞辱、凌虐他们。
秦的吏卒们偷偷议论说“:章将军等骗我们投降诸侯。
如今能够入关破秦,当然好;如果不能,诸侯们必然俘虏我们东归,而秦又得杀尽我们的父母妻儿。”诸将稍稍听到这些情形,便向项羽报告。
项羽召来英布、蒲将军计议:“秦的降吏降卒不少,他们心中仍不服。
如果到了关中不听命令,那么我们的大事必遭危害,不如把这些人杀了,只和章邯、长史司马欣、都尉董翳入秦。”于是楚军乘夜袭击、坑杀秦降卒二十余万人。
项羽来到函谷关,因有兵守住关隘,不能进入。
又听说沛公已攻破咸阳,项羽大怒,派当阳君攻关。
项羽带兵进入函谷关后,长驱直入,来到戏西鸿门,听说沛公想在关中为王,独吞秦王宫的珍宝。
亚父范增也大怒,劝项羽攻击沛公。
当晚让士兵饱食,准备第二天与沛公决战。
但项羽的叔父项伯平素和张良很要好,而张良当时随沛公,项伯要救张良,因此连夜到沛公营中见张良。
张良与项伯一同见沛公。
沛公就请项伯替他在项羽面前辩解。
第二天,沛公带随从百余骑来到鸿门向项羽请罪,自己陈述说:“封存秦王宫的宝库,让军队退守霸上,以等待大王来接收;封闭函谷关是防备其他盗贼窜入,不敢背德。”一席话,解除了项羽的怀疑,范增想害沛公,但沛公有赖于张良、樊哙,得免脱难。
记录在《高帝纪》。
几天之后,项王引兵屠杀咸阳军民,杀了秦王子婴,焚烧了秦的宫室,大火三个月不灭。
在收取秦宫的珍宝、掳掠了秦宫的妇女后东归。
秦地百姓对项羽十分失望。
因此韩生劝项羽说“:关中有山河险阻,四面关塞之隘,其间土地肥沃,可以建都以成霸业。”项羽此时见秦的宫室都烧毁残破,又怀念故乡,很想东归,便说“:富贵了而不归乡,就像身穿锦衣夜行。”韩生说“:人们说‘:楚人是沐猴而冠’,果然。”项羽听了这话,便杀了韩生。
当初,怀王与诸将相约,先入关的人为王。
项羽已经背约,派人送信给怀王,意在怀王能许他为王。
但怀王说“:应照原来的约定行事。”于是项羽说“:怀王是我家武信君所立,他并没有任何功劳,怎能主持约定?天下最初起兵发难的时候,暂立诸侯后裔,是为了便于讨伐暴秦。
然而,披坚执锐、冲锋陷阵,暴露在田野达三年之久,终于灭亡了暴秦,平定了天下的人,是各位诸侯将相和我项羽。
怀王没有功劳,不能为天下之王。
所以我们当分割天下的土地而各自称王。”诸将都说“:好。”于是项羽假装尊敬怀王,把他尊为义帝,说:“古代的王,拥有土地千里,必居于上游。”迁义帝到长沙,定都郴。
并分割天下,立各诸侯为王。
项羽和范增担忧沛公虽已和解,但害怕这一背约之举引起诸侯不服而背叛,就密谋说:“巴、蜀道路险阻,秦时被驱逐的人都居住在这里。”就说:“巴、蜀也是关中之地。”因此立沛公为汉王,统辖巴、蜀、汉中等地,而把关中分而为三,封秦的降将为王,用以阻挡汉王的通道。
即立章邯为雍王,管辖咸阳以西之地。
长史司马欣,从前做过栎阳狱吏,曾经有恩德于项梁;都尉董翳,原来曾劝章邯降楚。
因此封司马欣为塞王,管辖咸阳以东至黄河之地;封董翳为翟王,管辖上郡。
改封魏王豹为西魏王,管辖黄河东部地区。
瑕丘申阳,原是张耳的宠信臣僚,曾抢先攻下河南,迎接楚军于河上,故被封为河南王。
赵将司马平定河内,多次建功,被封为殷王,管辖河内地区。
改封赵王歇为代王。
赵相张耳,素有贤名,又随项羽入关,被封为常山王,管辖赵地。
当阳君英布为楚将,勇冠楚军,被封为九江王。
鄱君吴芮,曾率百越将士协助诸侯攻秦,又随军入关,被封为衡山王。
义帝的柱国共敖,领兵攻南郡,立功很多,被立为临江王。
改封燕王韩广为辽东王。
燕将臧荼,随楚军救赵,因而随军入关,被立为燕王。
改封齐王田市为胶东王。
齐将田都从共救赵,因随军入关,被立为齐王。
昔日被秦所灭的齐王建的孙子田安,当项羽刚渡黄河救赵时,他攻下济北数城,引兵归降项羽,因而被立为济北王。
田荣屡次背离项梁,不肯助楚攻秦,因此不封爵。
陈馀抛弃相印而去,不从楚军入关,但平素享有贤名,又有功于赵,听说他在南皮,便将环绕南皮的三县封给他。
鄱君将领梅軭,立功很多,故封十万户侯。
项羽自立为西楚霸王,管辖梁、楚九郡之地,定都彭城。
诸侯们各自到自己的封国就位。
田荣听到项王改封齐王市为胶东王,而立田都为齐王,大怒,不肯让田市去胶东,因而以齐地之兵反项王,迎击新封的齐王田都。
田都败逃楚国。
田市害怕项羽治罪,就逃往胶东去就位。
田荣大怒,追杀田市于即墨,自立为齐王。
并授予彭越将军印,令其在梁地起兵反楚。
于是彭越起兵击杀济北王田安。
于是田荣吞并三齐而统辖之。
这时,汉王已经还兵取得三秦。
项羽听说汉王兼并了关中,移兵东来,齐和梁都又反楚,大怒,就以昔日吴令郑昌为韩王,用以阻挡汉兵;令萧公角等进击彭越。
彭越击败萧公角等。
这时,张良正谋略韩地,就给项王写了一封信“:汉王失职,想取得关中,不过只想按以往所订之约,留止关中,不敢东进。”张良又以齐、梁二国反叛的事,写信给项羽,项羽因此而没有向西进攻关中的意思,而向北攻齐。
项王向九江王英布征兵。
英布称病不肯前往,派一将领率几千人去助战。
二年,项羽暗中指使九江王英布杀义帝。
陈馀派张同、夏说劝说齐王荣,说:“项王为天下主宰,但处事不公,如今前六国后裔尽封贫瘠之地,而他的群臣诸将,都封了肥沃之地。
还驱逐陈馀的旧君主赵王歇,而使他北迁代地。
陈馀以为这绝不可以。
听说大王起兵反楚,而且不听不义之言。
望大王资助陈馀兵力,让我出击常山,以光复赵地。
这样,赵国就可以作为齐国的藩屏了。”齐王答应了他的要求,因而派兵赴赵。
陈馀倾三县之兵与齐兵合力攻常山,大破常山王之兵。
张耳败逃归汉。
陈馀迎接前赵王歇返回赵地。
赵王因此册立陈馀为代王。
项羽率军来到城阳,田荣也领兵前来会战。
结果,田荣不胜,败走平原,被平原百姓所杀。
项羽便向北追击,烧毁齐国各地城郭室屋,坑杀齐的全部降卒,俘虏了齐地的老弱妇女,攻略齐地一直到北海。
所到之处,无不残杀毁灭。
齐人相聚而反楚,于是田荣之弟田横,收得齐的散兵数万之众,据城阳而反楚。
项羽因此逗留在此,一时不能攻下城阳。
汉王率王国诸侯之兵,共五十六万人,向东伐楚,项羽获此消息,就令诸将留下来继续攻齐,而自己率精兵三万人,由南从鲁地绕过胡陵。
这时,汉王已攻下彭城,收取楚的财物珍宝美女,每日置酒宴饮。
项羽便在拂晓由东从萧地攻击汉军,中午到达彭城,大破汉军。
汉军败走,被追逐到谷水和泗水。
汉兵被迫都走山路,向南逃。
楚兵又追击到灵壁东睢之上。
由于楚军的追击,汉兵不得已而后退,被杀者很多。
汉卒十余万都落于睢水之中,使睢水因之断流。
汉王和数十骑逃遁。
记录在《高帝纪》。
太公、吕后潜行寻找汉王,汉王没找着,反遇到楚军。
楚军带着他们一道归来,项羽将他们经常留置军中。
汉王逐渐收集汉的士卒,萧何也将关中全部兵力派往荥阳,与楚军在京、索之间交战,击败了楚军。
楚因此不能过荥阳而西进。
汉兵驻扎在荥阳,筑起甬道,运取敖仓之米为食。
汉三年,项羽屡次出兵袭击、断绝汉军甬道。
汉王军粮缺乏,请求与楚讲和,要求割荥阳以西为汉王之地。
项羽想答应这一要求。
历阳侯范增说:“汉兵已很容易打败了,如今不消灭他,将来必定后悔。”项王听取范增的建议,急围荥阳。
汉王被围,深以为患。
就给陈平金四万斤以离间楚国君臣。
记录在《陈平传》。
项羽因此而怀疑范增,逐渐夺去范增的权柄。
范增大怒,说“:天下事已经大定,君王可以自己作主。
范增希望大王准我告老还乡。”范增因而起程回家,没到彭城,因背上发疽病而死。
于是,汉将纪信假装为汉王出城向楚军投降,以骗楚兵。
汉王因此才得以同数十骑从西门逃出。
汉王临行前,令周苛、枞公、魏豹驻守荥阳,自己向西入关收聚兵力,重新出兵于宛、叶之间,与九江王黥布一同收聚兵马。
项羽闻讯,立即引兵向南。
汉王坚守壁垒,不肯与之交战。
这时,彭越渡过睢水,与项声、薛公战于下邳,并杀掉薛公。
项羽闻报,乃引兵向东来击彭越,汉王乘机也引兵北进驻军成皋。
项羽击彭越之兵后,引兵向西攻下荥阳城,烹杀了周苛,诛杀了枞公,俘虏了韩王信,进而围攻成皋。
汉王独自与滕公得以逃出,向北渡过黄河,来到修武,同张耳和韩信会合,一举攻克了成皋。
汉王得了韩信的军队后,逗留在河内一带,派卢绾、刘贾引兵从白马津渡河进入楚地,帮助彭越,在燕郭西共同击破楚军,烧掉楚积聚的粮草,攻下梁地十余城。
项羽闻讯,对海春侯大司马曹咎说“:你要谨慎防守成皋。
如果汉兵挑战,切莫出战。
不要让它们得到东进的机会,我十五天内必定平定梁地,再和将军会合。”于是项王引兵东进。
汉四年,项羽攻击陈留、外黄。
由于外黄守将坚守,一时没有攻下。
几天后,守军不支,终于投降。
项羽下令将外黄十五岁以上的男子集中在城东,全部坑杀。
外黄令舍人的儿子,年仅十三岁,前去劝说项羽:“彭越强行劫持外黄,外黄城中人很恐惧,因此暂时降彭越,等着大王来。
现在大王来了,又要把外黄男子都坑杀,百姓见此情形,怎能有归附之心?由此向东的梁地十余城,都怕大王坑杀,一定拼命防守,使大王一处都攻不下。”项羽认为他说得有道理,就赦免了外黄那些应当坑杀者。
项王挥兵东进到睢阳,闻讯者都争先恐后地前来归顺。
汉军果然屡次向成皋军挑战,但楚军不肯出战。
汉军便派人侮辱楚军,连续五六天,终于激怒了楚大司马曹咎,率兵渡汜水击汉。
楚兵渡水一半时,汉兵发起攻击,大破楚兵,掳获楚军所有金玉财物。
大司马曹咎、长史司马欣都自刭于汜水上。
曹咎,原是前蕲县的狱掾,司马欣是前塞王,是以项王信任他们。
项羽来到睢阳,听说曹咎兵败,就引兵赶回。
这时,汉兵正在荥阳东部包围钟离昧。
项羽大军一到,汉军很恐惧,都逃往险阻之地。
项羽也驻军广武与汉兵对持。
项王作了一个高俎,把汉王父亲太公放在上面,告诉汉王说:“如果你现在不赶快投降,我就烹杀太公。”汉王说:“我和你都是楚怀王的臣子,相约为兄弟,我的父亲就是你的父亲。
你如果一定要烹杀你的父亲,请你分给我一杯羹。”项羽大怒,要杀太公。
项伯说:“天下事还不可预料。
况且争天下的人不顾家,虽然你杀了他父亲,也于事无益,只增加祸患而已。”项羽听从了项伯的建议,就派人对汉王说:“天下混乱不安已久,只因你我二人而已,我愿意向你单独挑战,一决雌雄。
不要因为我们两个人,使天下黎民百姓白白受苦。”汉王笑着谢绝道:“我宁愿斗智,不想斗力。”项羽下令壮士出马挑战。
汉王部下有善骑射的楼烦人。
楚三次派出挑战的壮士,都被楼烦人射杀。
项羽大怒,亲自披甲持戟出马挑战。
楼烦人要射项羽,被他怒目叱咤,竟吓得楼烦人目不能视人,手不能发箭,就逃入营垒中,不敢再出来。
汉王使人问他,知道因挑战者是项王而畏惧,汉王大惊。
于是项羽走近汉王在两军阵前交谈。
汉王当面数说项羽十条罪状。
记录在《高帝纪》。
项羽大怒,暗伏弩手射伤汉王。
汉王逃入成皋。
这时,彭越多次由梁地反楚,断绝楚军粮食。
韩信也攻破齐国,并且将要攻击楚地。
项羽派族兄之子项它为大将,龙且为副将,前往救齐。
韩信大破楚军,杀了龙且,乘胜追赶至成阳,俘虏了齐王广。
韩信便自立为齐王。
项羽闻悉龙且军败,心中恐惧,派武涉前往游说韩信,记录在《韩信传》。
这时,汉从关中发来的兵越来越多,粮食也充足,而项羽兵少粮缺。
汉王派侯公游说项羽。
于是项羽和汉王订立和约,中分天下,割鸿沟以西之地为汉地,鸿沟以东之地为楚地,送回汉王父母妻子。
和约签订后,项羽就解阵引兵东归。
汉五年,汉王进兵追项羽,至固陵,再次被项羽打败。
汉王用张良的计谋,会合齐王信、建成侯彭越的军队,等刘贾引兵入楚地后,合力包围寿春。
这时,楚大司马周殷叛楚,率九江全部兵马归顺刘贾而迎黥布,与齐、梁等诸侯大会于垓下。
项羽屯军垓下,兵少粮尽。
汉军和诸侯之兵层层包围项羽军,项羽夜间听到四面汉营中都是楚国的歌声,大惊,说“:难道汉兵已经取得了楚地?为何汉营中有那么多的楚人呢?”项王起床在帐中饮酒。
他有一美人,名叫虞,经常陪伴他;还有一匹骏马,名叫骓,他经常骑。
在四面楚歌声中,项羽百感交集,悲歌慷慨,自己作诗唱道:“力拔山兮气盖世,时不利兮骓不逝;骓不逝兮可奈何!虞兮虞兮奈若何!”项羽自己唱了好几遍,虞美人也作了一首和诗。
项羽感伤,流下数行热泪。
项羽左右诸将也都感动得流涕,哭泣得不能抬头。
于是,项羽上马,率麾下八百余骑,乘夜色昏暗,突破重围,向南飞驰而走。
到天明时,汉军才发觉项羽已突围。
汉王令骑将灌婴率五千骑兵追赶项羽,项羽渡过淮水,原来追随的骑士,现在仍能追随得上的,只有一百多人了。
项羽来到阴陵,迷了路,问一耕田的老者。
那老者骗他说:“向左。”项羽依言向左走,乃陷入大沼泽之中。
因此汉兵追上项羽,项羽又率骑士向东走,来到东城,追随的骑士只有二十八人了。
而追赶的汉兵有几千人。
项羽自己估计已无法脱身,对跟随他的骑士说:“我自起兵起来,迄今已有八年,身经七十多次战斗,谁抵挡我,谁就被击破;我攻击谁,谁就降服。
从来没有败过,因而我得以称霸天下。
然而今天,我被困于此,这是天要亡我,绝不是我不会作战之过。
今天我固然非死不可,但在我死之前,我愿为诸君向汉军作一决战,必定获得三胜,斩掉汉将,砍倒汉旗,最后才死;使诸君了解不是我作战无能,而是天要亡我。”于是项羽率其骑士,分四个方向,兵刃向外,列阵冲下山。
这时汉军重重围住项羽等。
项羽对他的骑士说“:我为你们取汉军一将。”项羽令四队骑士分头飞驰而下,冲出重围后,在山的东边分三处集合。
项羽大声一呼,驱马飞驰而下,汉军望风披靡。
项羽便斩了一将。
这时,杨喜为郎骑,正追赶项羽。
项羽回头一声怒吼,杨喜人马惧惊,倒退了好几里才停下来。
项羽便和他的骑士集合于东山的三处地方。
汉军不知项羽究竟在哪一处,便兵分三路,合围三处。
项羽就纵马冲杀,又斩汉一都尉,杀数十百人。
再次集合他的骑士,仅丧亡两骑。
项羽对他的骑士说:“怎么样?”骑士们都佩服地说:“果然如大王所说。”于是项羽率二十六名骑士,退到乌江西岸,想渡江东归。
乌江亭长把船靠好,等待项王上船,对项羽说:“江东虽小,但也有地方千里,民众数十万,您也足以为一方之王。
请大王快些上船渡江。
现在这里只有臣有船,汉军追到也没法渡江。”项羽笑着说:“天要亡我,我渡江过去又有何用?何况我项籍原来带了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西进,如今他们没有一人能够回去,即使江东父老兄弟爱我怜我,仍旧拥戴我为王,我又有何面目再见江东父老?即使他们不说什么,我项籍岂能于心无愧?”项羽对亭长说:“我知道亭长是位有德行的长者,我这匹马骑了五年,所向无敌,曾一日跑了千里之远,我不忍心杀了这匹马,就把它送给你吧!”于是项羽令骑士都下马步行,持短兵器接战,项羽一人独杀汉军数百人,但自身也受创十余处。
奋战中,项羽回头看见汉骑司马吕马童,说:“你不是我的老朋友吕马童吗?”吕马童不敢正视项羽,只得指着项羽对王翳说:“这就是项王。”项羽说“:我听说汉王悬赏千金封邑万户,买我的头,我使你得到我的头去请功吧。”说完挥剑自刎而死。
王翳取下他的头颅。
其余的人,为争夺项羽的尸体而互相蹂躏践踏,自相残杀死数十人。
最后,杨喜、吕马童、郎中吕胜、杨武各得项羽身体的一部分。
因此把原来悬赏的封地瓜分给五人,他们都被封为列侯。
汉王就以鲁公礼葬项王于谷城。
许多项氏的支属家族,汉王都不杀。
封项伯等四人为列侯,赐姓刘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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